内容摘要：

【编者按】

本文由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中心在林毅夫教授从教三十年《我与林毅夫老师》征文活动中选出。本文作者皮建才，2006年跟随林老师做博士后，2008年博士后出站。现为南京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林老师的为师之道

 皮建才

 

今年是林老师回国从教三十年，林老师三十年如一日在经济学教学和科研领域辛勤耕耘，同时在“家国情怀”的引领下为国家的发展和民生的改善积极建言献策。承蒙林老师错爱，我有幸在2006年至2008年跟随林老师做了两年博士后。两年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是我从林老师那里获益良多，可以用“终身受益”来形容。趁着这次机会，我把短短两年中印在我记忆中的那些生活中和课堂上的点点滴滴梳理了一下，并围绕着林老师的为师之道串了起来。我把林老师的为师之道总结为四点，这四个点是通过四个“重于”来体现的。

第一点就是身教重于言教。首先，林老师做事情总是“一丝不苟”。我记得，在申请基金项目时请林老师写推荐信，林老师先打了个草，然后再誊写上去。我记得，在博士后出站时请林老师写推荐信，即将就任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的林老师是从美国华盛顿发传真过来的。其次，林老师喜欢“与人乐乐”。我记得，林老师有几次在每周例行的研讨会上请我们品尝亲朋从台湾带来的甜品，分享他的“老家的味道”。我记得，有几次每周例行的研讨会讨论得很晚，林老师会给钱请我们吃“西门鸡翅”，这是北大记忆中的“招牌小吃”。再次，林老师总是把教学和学生“放在首位”。我记得，当时某个省份的政府有一个级别比较高的会议，想通过我来邀请林老师去做一场几十分钟的报告，但是因为跟林老师上课的时间有冲突，尽管给的“出场费”比较高，还是被林老师一口回绝掉了。经济学里常讲，“选择是已经显示的偏好”，林老师的选择表明他绝不会为了比较高的“出场费”而去“调课”，他更看重的是给学生正常上课。最后，林老师的勤奋在整个朗润园“有目共睹”。我常听周围的人讲，林老师经常是老师里面第一个到办公室的，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林老师经常说，“军人的理想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还；我最大的愿望是累死在书桌前。”“天道酬勤”，林老师取得的成就是跟他的“持之以恒的勤奋”分不开的。我们这些做学生的没有理由不跟林老师一样勤奋。

第二点就是方法重于知识。林老师在课堂上经常给学生讲的一句话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换句话说就是，“给人金子，不如教人练就一双点石成金的手。”我记得，林老师给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开设的经济发展与转型课程的前几次课都是关于经济学方法论的。写经济学论文，特别讲究方法论，正所谓“知道怎么写，才能写得好，才能后劲足。”方法正确，才能事半功倍，“水到渠成”。方法不正确，很容易事倍功半，甚至是出力不讨好，“南辕北辙”和“缘木求鱼”就是非常极端的反面例子。在我跟随林老师做博士后之前，林老师就已经利用通过跟学生对话的形式，出版一本名为《论经济学方法——与林老师对话》的著作，开启了朗润园里的“孔子之风”。按照老子“道”、“无”和“有”的说法，现有的理论已经属于“道”在某一特定条件下表现出来的“有”，我们需要的是通过对现有理论的学习去体悟作为各种理论之“本体”的“道”，在面对某一现实的社会经济现象时，不能从“道”在某一特定情况下表现出来的“有”，也就是现有的“理论”，作为出发点进行观察和分析，而是要像初生婴儿的双眼那样“不戴任何现有理论的眼镜”去观察这个现象，以“常无”的心态去分析这个现象，只有这样才能领会到“道”的作用之妙，才能使得所提出的解释各种现象的理论达到不偏不倚的“道”的“常有”境界。后来，林老师又在2012年六十岁生日的时候出版了该书的第二版《本体与常无：经济学方法论对话》，我在林老师的课堂上记录和思考林老师方法论的一篇名为《经济学之道——从“刻舟求剑”谈起》的文章有幸收入到了这本书中。

第三点就是思想重于工具。林老师特别强调思想的重要性。打个比方，如果思想是灵魂，那么工具就是躯体。林老师讲，通过数学工具建立的模型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但是只有具有经济学灵魂的模型才是经济学模型，才可以作为经济学论文来写。经过林老师和合作者的多年探索，林老师开创的新结构经济学已经形成了一个一以贯之的思想体系，在模型化方面也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当然，在模型化方面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努力。林老师认为，一个有思想的人可以通过自己钻研相关的数学或者跟其他数学好的人合作来把自己的思想模型化，但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却往往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林老师在课堂上强调，经济学研习者在写论文的时候要“有了脚再去找鞋”，而不是“有了鞋再去找脚”，也就是说，要有了思想再去找工具，而不是有了工具再去找思想。有了工具再去找思想，很有可能会出现“手里拿着锤子，看什么都像是钉子”，结果就是挥舞着锤子去砸那些根本就不是钉子的“钉子”。

第四点就是勇气重于聪明。林老师是芝加哥大学毕业的经济学博士，芝加哥大学是经济学界的“少林寺”，名满天下的芝加哥学派就是由芝加哥大学的那些经济学大师们开创的。林老师在课堂上讲，在大师云集的地方，他学到的不是盲目崇拜权威，他学到的是要有挑战权威的勇气，这才是芝加哥大学的学术精髓之所在。林老师秉承孔子的观点，认为中等以上之材就是可造之材，并不是只有智商超群的人才是可造之材。做学问最大的忌讳就是盲从权威，失去自己的批判性思考，把自己的脑子变成别人思想的“跑马场”。虽然芝加哥学派更加强调市场的作用，但是芝加哥大学培养出来的林老师却更加强调政府的作用。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林老师在发展自己的理论的时候不是以现有的根据发达国家的现象提出来的理论为依据，而是直接以发展中国家的现实为依据来进行抽象，林老师有勇气有胆魄从现实出发构造自己的理论，而不是跟在别人的理论后面“亦步亦趋”、“人云亦云”。学术之路是一条创新之路，在这条创新之路上必须克服各种现有理论“先入为主”的障碍，可以说很多时候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任凭一个人再聪明，如果他不敢抛弃现有的理论，在争论中“过关斩将”，那么他也就不可能在创新之路上取得胜利。

林老师的为师之道不仅仅是简短的四点就可以总结好的，但是我个人冒昧认为这四个点是值得突出的四个点。需要说明的是，四个“重于”都是相对而言的，位于“重于”前面的固然重要，但位于“重于”后面的并不意味着不重要。打个比方，头相对于手更重要，并不是说手就不重要了，头和手都是一个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文章强调位于“重于”前面的东西，并不意味着林老师不看重位于“重于”后面的东西。除了上述四个点以外，当然还有很多点滴可以写。比如，我还可以举一个林老师对学生关爱的例子。我记得，林老师有几次请我在他的办公室里吃外卖的盒饭，他总是把本来属于他那一份的一部分好东西让给我，让我多吃一点多喝一点，说年轻人要长身体。

林老师的为师之道，值得广大为师者吸收和借鉴。为师者，需行为师之道也。